华盛顿 — 取决于你在问谁，现已解散的新闻媒体“中国项目”（China Project，又译“中国计划”）要么是北京的代理人，要么是反华媒体品牌，要么是不成功的经商模式的受害者。分析人士称，这家英文新闻网站在其运营的七年中受到的各种指控，反映了媒体环境已倒向对中国的鹰派立场，这也使报道中国更具挑战性。庞大的国家主导经济、糟糕的人权记录、威权政府和对台湾的战争威胁，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在华盛顿营造了一种“对中国强硬”的默认设置。但一些分析人士表示，更具对抗性的政治气候，以及中国对其境内记者的严格限制，意味着有可能失去对这个国家及其人民的更全面了解。在上个月宣布关闭的“中国项目”的例子中，其高管层表示，来自双方的指控削弱了该网站继续运营的能力。投资者纷纷撤出，一名前雇员向美国国会提交了吹哨人投诉，指责该媒体与北京有关联。“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在华盛顿，说出关于中国的真相实在是太难了，”该网站的最后一任主编金玉米（Jeremy Goldkorn）对美国之音（VOA）说。爱荷华州立大学（Iowa State University）政治学教授何尚恩（Jonathan Hassid）表示，“中国项目”的关闭可能凸显了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紧张关系。“这表明，在亲华和反华之间走一条中间道路——那种可以根据中国自身来评估中国，而不必考虑与美国相比的道路被关闭了，”哈西德对美国之音说。该网站成立于2016年，总部位于纽约，其旗舰播客Sinica多年来一直是关于中国的讨论的中心。“中国项目”报道了从经济和国防到人权、文化和历史的一系列主题。一个长期的专栏报道了中国政府在新疆的侵犯人权行为。另一个关注的焦点是中国的LGBTQ+（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疑性恋等）的生活。但是，在11月6日，居住在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金玉米宣布该网站关闭。金玉米和即将离任的首席执行官鲍勃·古特玛（Bob Guterma）表示，关闭的直接原因——突然失去关键资金——凸显了在苦苦挣扎的媒体行业中，作为初创新闻媒体的不稳定性。但两人都表示，从长远来看，潜在的投资者和广告商都担心，参与一家批评北京的媒体可能带来的潜在影响。该媒体自2018年以来一直在中国被禁止。中国官方媒体《环球时报》将“中国项目”称为“西方支持的反华组织”。“投资者会直截了当地对我们说，‘我喜欢你们正在做的事情。我相信这真的很重要，我可以看到你们有意义的影响力。由于政治紧张局势，我或我的公司或我的家人不想卷入其中，’”古特玛告诉美国之音。“如果他们在中国有商业利益，这只能说一项艰难的不切实际的投资。”在另一个案例中，金玉米表示，赞助商担心他们参与“中国项目”组织的会议，而这是该公司的另一个收入来源。金玉米说，就在宣布关闭的前几天，在11月初举行的NEXTChina会议上，该活动的一位赞助商要求将他们的名字从所有营销材料中删除，原因是对中国政治方面的担心。美国众议院美国与中国共产党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中国项目”的关闭可以被视为华盛顿和北京之间关系不稳定的牺牲品。 “看到中间派和更温和的观点像这样被掏空是令人担忧的，但这是我们看到的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紧张局势加剧的一个缩影，”这位工作人员说。该工作人员要求匿名，因为其雇主没有授权其就这个话题与媒体交谈。在爱荷华州立大学的何尚恩看来，“随着中美关系的紧张，这个空间已经消失了。”金玉米和古特玛说，美国和中国都有人指责他们是为对方政府工作，这也对“中国项目”造成了影响。2022年10月，初创新闻网站Semafor报道了香农·范·桑特 （Shannon Van Sant）向国会提交的一份投诉。范·桑特是一名记者，曾在2020年短暂担任“中国项目”的商业事务编辑，那时“中国项目”、也就是China Project的网站名称还是SupChina。今年早些时候，Semafor本身因与中国与全球化智库中心（CCG）合作而受到抨击，该智库与中国共产党有着密切的联系。Semafor表示，该媒体构建了保护其独立性的协议。在范·桑特长达480页的披露中，她声称SupChina是中国共产党的未注册代理人。美国之音查阅了这没有公开的文件。共和党参议员马尔科·鲁比奥（Marco Rubio）和共和党众议员克里斯·史密斯（Chris Smith）是国会暨行政当局中国委员会（CECC）的成员，他们呼吁该公司根据《外国代理人登记法》进行注册。“中国项目”否认范·桑特的指控，称这是虚假和没有证据的，并将范·桑特描述为“心怀不满的前雇员”范·桑特的律师安德鲁·巴卡伊（Andrew Bakaj）坚称，范·桑特被解雇是因为“她在推进该组织想要宣传的有关中国相关话题和问题的‘叙事’方面‘不合拍’。”“其他媒体先前报道的声明，而且古特玛先生明显提到的只是一项证据——一个数据点——证明她对SupChina充当中华人民共和国代理人的关切，” 吹哨人援助（Whistleblower Aid）的首席法律顾问巴卡伊在给美国之音的一份声明中说。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文件显示，“中国项目”在财务方面曾经艰难支撑了一段时间。“当我公开谈论我们得到任一政府支持的指控时，我常讲的笑话是，如果你看看我们的银行账户，你很快就会相信没有一个政府可能会认真地支持我们，”居住在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的古特玛说。一位熟悉“中国项目”的媒体投资者表示，他认为政治在该公司的关闭中发挥了次要作用。这名投资者要求匿名以便能畅所欲言。“他们的商业失败与新闻自由无关。这主要是因为商业结构不佳，对任何专业投资者都没有吸引力，”他说。他并补充说，他不相信该媒体是中国政府的代理人。尽管“中国项目”否认与北京有联系，但这些指控留下了印记。古特玛说，多个政府机构对“中国项目”进行了非正式调查。范·桑特的律师巴卡伊说，被调查本身这个事实“证明了范·桑特女士的正确性”。古特玛拒绝透露哪些政府机构进行了调查。“由于政治气候，范·桑特的投诉对我们造成的损害比应有的要大，” 古特玛说。“当你把这一点与对中国持鹰派立场的人需要替罪羊结合起来时，特别是在美中关系的那个特定时间点，这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美国的中国政策是一个不多见的两党有共识的议题，两党议员团结一致，反对北京的经济实力和侵犯人权行为。一些分析人士对美国之音说，这种心态创造了一种环境，在这种环境中，如果不是坚持完全反对中国的立场，就有可能被指责对中国软弱。古特玛说，人们认为需要选边站队，这对像“中国项目”这样的平台造成了惩罚，这些平台试图同时持有多种想法——例如，对中国的报道，不仅是批评性质的报道，也有人性化的中国故事。众议院美国与中共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的那位工作人员表示，华盛顿日益增长的反对中国的共识，可能会对世界对中国的理解产生有害后果。“当人们的默认立场是反对中国时，我认为这消除了可能使双方都受益的对话的可能性，”…
